断水刀法修订第二章

第二章惊鸿之剑

月下小径彷徨,烹茶煮酒夜凉。抬眼望苍空,星汉昨日模样。梦摘吴钩西墙,指下秦筝铿锵。疾马控弦处,沙场点兵正忙。

早春,月下,长白山。

早春的边外,天气还是有些冷。边外的月亮显得尤其冷耀,当每道光扫过刚刚冒头的青草的时候,地中的虫儿都忍不住打一个冷战,不敢轻易结束这舒服的冬眠。长白山的夜,寒冷中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。山腰处,有一片古香古色的建筑群落,在人迹罕至的关外,显得颇为壮观,单看其大门顶处几个斗大烫金的门匾,“抽刀门”三个字写得苍劲有力,可知这就是塞外第一大门派的气派。而落款处赫然书写着题字者大名,这便是本朝炙手可热的权势人物,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——黄韬。这匾额质地乌黑,懂行的人一看便是阴沉木中的极品之作,据说是司礼监派监理盐税的太监从湖北襄阳挖过来的。按常理襄阳并不产阴沉木,只是那监盐的太监听说了只有在阴沉木上,才更显黄公公的书法笔力,专门派人乘风破浪远赴南洋购买,先从陆路运到云南、四川,再走长江水路运到湖北,使人事先埋在襄阳城外五十里的湖泽之地,然后买通一名农户,在种田时意外挖出此祥瑞。据说此举得到司礼监颇为赏识,那太监不久就调回东厂出任指挥了。而这一路长途跋涉运输的费用,自然也在盐商交税折的现银里报了火耗。本朝以来,税收不再收取实物,而是为了方便储存、运输,改成直接收银子,银子炼成朝廷统一标准的官锭,损耗是无法避免的,这笔损耗自然还是要加在纳税人身上的。每次冶炼损耗的多少,就全由地方官定了,这笔钱不用上缴朝廷,也就成了官员们一笔不小的“小金库”开支。

月光掠过门匾的时候,即便寒冬已经过去,春日将暖,金字表面上仍罩着一层寒霜。易云,履霜,坚冰随时复至。

院落的倒数第二重,东西各有一大块平整的开阔地,是抽刀门弟子平时的习武大厅。以天为盖,以地为榻,以风雷为伴,以水为鉴,这是抽刀门习武的祖训,所以演武大厅也不必过多耗费银钱,尽管如此,矗立在两边的几十根巨型油蜡风灯,却是实打实的南洋货,而罩住每个火苗处的透明琉璃,则是用滇玉反复打磨,耐得住火温,又能保持其通透。月光和灯火下,东演武厅聚集了七八个抽刀门的弟子,其中一个穿深青色衣服的中年男子正在练习剑术,人群中不时传出叫好之声。

只见那男子剑招快速而熟练,步伐平稳扎实,练到略有得色之时,忽地向空中一跃,拔地而起七尺多高,手中长剑向左前,正前,右前连刺三剑,干净利落!不仅如此,从空中下落时身体竟然做出旋转拧身的动作,向后连刺上下两剑,行家看得出,那上一剑是虚的,目的在于晃敌方的视线,吸引对方注意力,真正厉害的是下面一剑,出剑手法也与常人迥异,其手臂挥剑呈螺旋状向前猛刺,堪称电光石火,志在必得。

“好剑法!”人群中一片欢呼。

中年男子落地稍稍向右斜了一下,不过也马上稳住了下盘。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弟子赶紧跑过来,递过一条毛巾,“吴副堂主擦擦汗,您这惊鸿剑法,真是绝了,让我大开眼界,什么时候小弟能练到堂主这份火候,也不枉了来抽刀门学一遭”。中年男子脸色微红,擦去额角的汗水,赶忙说,“师弟过誉,师兄这点道行,只能在私下献丑,哪登得大雅之堂,师弟天资聪慧,未来成就自是无限”。

“吴副堂主不必过谦,依我看您这惊鸿剑法已经炉火纯青,在未来的弃剑大会上定能替我们审势堂张威,到时掌门必定将您提拔为正堂主,之后就会亲授您断水刀法”!说话的是一位二十四五岁左右的男子,中等身材,清瘦中透出一股精气,正是抽刀门审势堂青年才俊沈日新。这话说得大家频频点头。沈日新是审势堂近几年崛起的一位弟子,虽然是带艺入门,但进步神速,堂中弟子皆看好其是接替副堂主吴道海的不二人选。至于吴道海,大家期望他在弃剑大会上更进一步,谋求个别堂堂主的位子,也显得审势堂人才济济,英杰辈出。

此时吴道海向大家一抱拳,“吴某感谢大家支持提携。然就惊鸿剑法而言,实不敢托大,抽刀门的规矩是纵起九尺,转身轻盈,攻出前后五剑后落地平稳,吴某经过数年苦练,一跃不过七尺,勉强攻出五剑,至于转身轻盈,落地平稳,还是差距颇大。弃剑大会只求显我苦练之诚心,并不奢望掌门之垂青”。

“吴师兄何必过谦,据说本门惊鸿剑法创自首任掌门的一位好友,是一位居于洛水的天姿绝色的美人,只有这等世间仙人方能将剑法运用到翩若惊鸿,婉若游龙的境界,自那之后,门中传人也无人能够一跃九尺多高舞出此剑法,为避免惊鸿剑法和断水刀法失传,之后历代掌门也并不严格恪守一跃必须九尺的规定,师兄这每跃必能七尺以上,已经是本门这几年少有的成就了”。此话一出,如盛夏里的一丝清凉,沁人心脾。又如二月的春风,片刻的轻柔,即刻化开了冻在吴道海心中的霜雪。若非审势堂的淑慧女子,方月娴,又有谁能做到呢?

“然而前日听到门中传言,忠信堂的副堂主郑若飞得谷若智长老亲自指点,已经一跃八尺以上,这空缺三年的忠信堂主,她可是志在必得哩”,另一弟子言道。

“哼,恐怕是谷长老在床上指点的吧”。一旁的少年弟子柳歧言道。众人皆知,柳岐年不过十八九,然看事颇为老道,只不过出言嘲讽向来毫不留情,因此在门派中人缘一般。柳岐继续说,“什么一跃八尺,那郑胖子一身肥肉,能飞得起来?也不知谷长老被灌了什么迷魂汤,每日与那郑若飞形影不离,倒是倾囊相授,也不看看对方是不是那块材料”。

旁边又有一人说,“谷若智长老原来担任忠信堂堂主,与郑若飞就混得不清不楚。谷若智在三年前诛逆之后,提拔了长老,这郑若飞更加抓紧巴结,不就是想图个床前楼台先提拔的方便。袁掌门接任以来,竟然也熟视无睹,真是门派近年来咄咄怪事”!

“袁掌门自己消受着离仙儿、贝仙儿,怎么好管谷长老这底下的私事?”一位弟子带有揶揄的做了一番春秋之解。

吴道海一看越说越离谱,局面不对,赶紧圆场道,“各位师兄妹慎言,毕竟你我都在门派之中,精诚团结才是,吴某不才,定当苦练,不辜负众位厚望便是。只不过,前堂主师兄丁嵩被门中定为叛逆,我想袁掌门也许对本堂会有所偏见”。

众人闻此言,皆低头不语。三年前,抽刀门面临绝顶之灾,前掌门卫雄在京中大内作乱被当场击毙,掌门大弟子,也就是审势堂堂主丁嵩侥幸出逃。新任掌门袁自甘到任后,整肃抽刀门,清查卫雄同伙及余孽。已经派出抽刀门第一追踪高手追风堂堂主李灭欲,追杀丁嵩。前一段据门中传言,李灭欲已经有了丁嵩行迹线索,并向袁自甘保证有信心有能力拿下丁嵩。这一两年,审势堂弟子在抽刀门不得不低头做事,低调做人,若非吴道海上下维系,带领一干兄弟颇做了些让抽刀门扬名的事,审势堂估计早被忠信堂并做分堂了。然而每个人心中,实实有着一股不甘、不服的种子,似乎就等待着这个春天的到来。

夜渐渐深了。众人正待各自回房休息。沈日新突然发现远处风灯柱子后面,似乎有人影闪动,忙厉声问道:“是谁,鬼鬼祟祟,出来,见不得人了吗?”

果然,不远处传来一阵冷笑,这笑声忽高忽低,时断时续,笑声中很带着一些扭曲的狰狞。众人一惊,四处寻视,终于在演武厅西南角的风灯后,发现转出一人,此人身材矮胖,皮肤略显黑色,其貌不扬,然双眼射出两道狡猾之光。看到此人,吴道海不由心头一紧,脸色显得不自然起来。

此人边走边摇晃,来到众人身前,“我当是谁这么晚还在用功,原来是审势堂各种兄弟。吴副堂主,小弟刘斯文见礼了”。

刘斯文把副堂主的“副”字故意拖音拖的很长,就是想让人听出这嘲讽的不快。人们见到他那张肉渣饼的脸,顿时感到恶心,连抡起巴掌,是不是扇下去,都会再三纠结和犹豫。脸可以打,脏了手就不值得了。最后八成会骂一句,哪个不开眼的把这癞头从热油锅里给捞出来的,让平西村的野狗少了正餐,只好为一坨屎争斗好久。

吴道海深知刘斯文底细,这刘斯文本在忠信堂福建东城分舵,连个舵主都没混上,这两年跟郑若飞搞得火热,竟然一路调到抽刀门本部,武功虽然不知如何,但拍马屁的功夫绝对一流,不光深得郑若飞欢喜,连谷长老对他也青眼有加。很多人猜测,郑若飞如果争得堂主之位,恐怕这副堂主非他莫属。吴道海心想,今晚刘斯文来者不善,想必在附近已经偷听了很久,我们几个只图几句背后的痛快,刚才那些话搞不好全被他听了去。这要回去再传给郑若飞和谷长老,那就不太好了。想罢赶紧满脸赔笑,“原来是刘师弟呀,深夜来此,是散步路过,还是专程过来指教呢”?

刘斯文嘿嘿奸笑一声,“不瞒吴副堂主,小弟半夜做个梦,梦到郑堂主正在练剑,巧了,练得跟吴师兄一样,也是惊鸿剑法,哎呀呀,那简直登峰造极呀,小弟想一窥剑法的精妙,可是离的太远,总是朦胧看不清楚,小弟越是走近,发现堂主离得越发远了,焦急中出了一身大汗,竟然醒了,就再也睡不着。于是就在院子里走走,刚刚这凉风一吹呀,突然想起师姐嘱托有个重要的事还没向审势堂众兄弟姐妹传达,就赶忙满院子找找,跑的我满头大汗,终于看到了吴副堂主,抱歉打扰了”。

吴道海心想,这纯属胡说八道,但也无心与他计较。“刘师弟说是有重要事情传达,敢问何事”?吴道海问道。

“是这样的,前段时间袁掌门组织的抽刀门忠诚度年度考评,我堂已经审核完毕,明天上午辰时,袁掌门在议事堂召开会议进行最终评议,恭请本门副堂主以上级别人员参加,吴副堂主莫忘准时参加呦。此外,袁掌门还有其他事情请各堂共同相商”。刘斯文边说,边偷看审势堂各位弟子的表情。

“这么说,若不是郑副堂主托梦,刘师弟便想不起通知我堂参会了?”方月娴冷冷问道。同时,也没忘了把副堂主的“副”字音拉得很长。

“哎呦,瞧我这眼神,方师姐也在呀,师姐真是越来越清雅了,小弟失礼啦”。刘斯文说着一面笑着弯下腰去,两只眼睛却仍向上紧勾勾的盯着方月娴,咕咚一声,狠狠的咽下了一口口水。

柳歧历来看不惯刘斯文的做派,今看到其对本堂如此无理,如此重要的会议竟然半夜才向吴副堂主通报,不禁火撞心口。

他故意提高了嗓音,“春夜寂寞冷,师姐剑法精。黑夜寻觅去,莫把长老惊。哼,看来郑副堂主这一剑厉害,把刘师兄从美梦里扎到了演武厅,来,师兄把郑师姐春梦剑法的精髓给小弟开开眼吧”?说着将手中剑向刘斯文甩去。

一道寒光,一股冷风,疾扑刘斯文那肉渣脸。

众人一片惊呼。没想到柳歧年轻气盛,火气上来,手中加了六七成的腕劲。

刘斯文久在江湖,经验比武功丰富。虽然一直在和吴道海交谈,但眼光早就把在场人员暗自打量了几遍,他看出柳歧对他的敌意,因此不敢大意。柳歧手臂刚一抬起,他就加起万分小心。寒光一闪,刘斯文忙侧身闪躲,在剑身擦鼻尖而过之际,突然伸出右手,稳稳抓住剑柄。这一手,也让审势堂的弟子们暗暗喝彩,看来刘斯文并不像传闻中那样饭桶,全靠拍马屁上位,手底下还是有些功夫。

“嘿嘿,师弟这考较愚兄反应力呢。哎,堂中实在事务繁忙,比不得师弟每日勤加苦练,我看师兄马上要甘拜下风喽”。刘斯文说着拿起手中剑,轻轻的抚摸着剑锋,细细地打量一番,口中啧啧称赞,“好剑,好剑。吴副堂主,莫忘了明早的会议。各位,我先告退了”。说罢,转身离去,并没有把剑归还柳歧的意思。

吴道海一看刘斯文并没有过多刁难,悬着的心放了下来。回头跟柳歧讲,“以后做事不可鲁莽。刚才那一下,若是被掌门知道,少不了你的责罚”。

吴道海正在跟柳歧说话,眼睛余光发现刘斯文刚走出七八步,猛地转身,将柳歧的剑突然甩出,剑光绕过柳歧,却直奔吴道海而来,这次刘斯文使出十成的腕力!

这真是出人意料!吴道海准备不足。他虽然始终对刘斯文小心防范,但怎会想到刘斯文会转身向他报复?众人都知道,此举一旦得逞,以刘斯文的小人性格,绝不会承认偷袭,他一定会说打算把剑还给柳歧,怎奈武艺不精,仍得不准云云。搞不好还能骗得谷若智再教他几门绝学。

众人无不担心。情急之下,只见吴道海吸气,甩头,足跟蹬地,瞬时向侧后方退出五尺多远,宝剑“铛”一声撞到点着风灯的铜柱,火星四冒。

“小子无理!”沈日新提宝剑正打算追上去,吴道海一摆手,拦住沈日新,“算了,沈师弟,并未伤到我。门中形势复杂,大家小心为上。不知明日的忠诚度考核结果如何。自从袁掌门上任以来,尤其注重弟子的忠诚。本次大考,题目由忠信堂出,结果也是忠信堂评判,今观其行事,恐怕兴风作浪在所难免。”

说着吴道海脸上突然肌肉一动,眉头皱了一下,然后说道,“都回去休息吧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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