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魂归何处,行殇何伤?只此一瓢,酒干人也散)
“不错!”似是很满意他们的答案,大长老高声道。
魂庭凤袛玉,远西深林镇域至宝。元取后土,人合魂庭,形拟凤翔,归于中央。坤圻堡内,见此如见堡主本人。
几人不再留手。李楠遂拔出剑来,锋芒尽收于一点,强烈的剑意产生了巨大的压迫。黎啸正要跟上,忽然听到上司的声音:
“黎啸,启动结界!”
“是!”
他没有任何迟疑。相比于帮助自己的上司和柏楉祯,赶快在这暴躁的土元素中保护温源谷才更重要。更何况以那三人的实力,他自知自己不可同日而语。先前带伤与墨炎交战实属无奈。
之前他虽将散尘剑插入地下便能启动温源谷的巨大结界,但这下对手乃是幽冥领大长老,他也不敢托大,只得将这个任务交给黎啸。
落岩如雨点坠下,却比雨要危险无数,更大的裂缝还在岩壁上形成,不断延伸。温源谷城上的结界,好像鸡蛋壳一样,将整个北境关卡包围起来,却又颤动着,很不稳定的模样。
李楠遂的眼中透露出一种不合时宜的宁静与淡泊,好像周围的事情都与他无关。那双一度锐利的眼睛,不知在战场上令多少人心惊胆裂。
他的动作看似缓慢,涣离的目光穿破虚空,周围的元素对他避之不及。举剑,他的手在剑身上慢慢擦过,散尘剑好像将周围与他隔绝,剑未出而剑气已逼至大长老面前。
散尽前缘,流落凡尘;散忘浮生,了却俗尘。既自以心为形役,诸事于我何加焉?
楉祯放开了伞,不再让它靠在肩上,一松手便让其飘到了空中,如画如绣一般美丽的伞面旋转得越来越快——
蓝色的水元素,黄色的风元素,起初两道光不过如流星飘带。随着凝绮伞的旋转变得越来越快,它们骇浪惊涛般聚来,仿佛阴阳调和的椭圆形漩涡。一部分在温源谷的结界上盘桓不止,像是一条加固的锁链;更多的则是在大长老周围,将他包围起来,如一个监牢。
温源谷外,远处站在幽冥领大军阵前,有人正含着意义不明的笑容看着这场战斗。他做个手势,身后便有一人小跑过来:“大人有何吩咐?”
“传我命令,开始攻城。”
那随从躬身退回两步,转过去高声喊道:“长老有令,开始攻城!”这位长老,自然就是与大长老十分亲密的那位高手,一手弯刀用得极熟,火元素更是到了墨炎白焰的水准。
另一人一身戎装,看起来有些不解,来到他面前,抱拳算是行了个礼:“大人,属下有一事不明。”
“将军可是觉得,这不是攻城的时机?”
“是。温源谷展开结界,士气正旺,此时攻城……”
“将军错了,此次前来,不为攻取温源谷。攻城不必拼命,让他们腾不出手即可。”
待要再问,男子只做高深,摇了摇手:“天机不可泄露。”
温源谷的结界已然开启,黎啸望着高处,散尘剑在左,凝绮伞在右,将大长老围在当中。剑气激荡,灵力碰撞,似有压迫之势。
“坤圻堡镇域之宝,怎会在你手上!”楉祯略显失色,如此惊讶道,手上又加多几分力道。
李楠遂沉默不语,也是在思考着种种可能。看到楉祯调动的风、水元素如此,危急关头他还是不由赞叹,竟能借助温源谷周围自然的力量。当初能与固有结界下的乘水-狂澜封绝配合得天衣无缝,“凝绮伞下柏楉祯”果非浪得虚名。
“楉祯公主,来日方长,老朽改日告知!”
“大长老,”李楠遂说话了,散尘剑周围的天空中若隐若现的是它的幻影,剑吟如乐,连他的声音也跟着不真切起来:“请,留,步——”
“凝神聚灵,绮丽珠华,生灭五元,风水流转。
“八风-不周、广莫,乘水——”
凝绮伞上好像出现了一个发着亮光的方位图,随即又只有上方两处发出幽幽的光,仿佛是北和西北两个方向,淡淡的黄色不甚分明。狂风大作,那些风元素好像变得更加暴躁。
大长老眼里精光一轮,心中道:请动八风,这已是风元素神圣等级的法术。连当时神圣帝国贺玹滺皇帝登基,所赠的仙器“四风镜盘”,也不过有东南西北四方风的力量而已。
虽然只是八风中的二者,就算有凝绮伞之力,以柏楉祯的实力也难做到这点,更何况还要加诸水元素的能量。永恒之彩虹结界破碎之后竟至于此。
那么——同等实力的增幅,我以魂庭凤袛玉破掉温源谷群山,便有十足把握。
寒霜突刺一般疯狂地朝大长老冲过去,好像空中突然冻住了一样,还有那如要撕碎一切的风元素,带着不祥的气息不落于冰寒之后,大长老好像岌岌可危。
另一边,李楠遂剑已出击,看上去是直逼对手、不急不缓,实则含了极强的力量,尽数收敛在其中——散尘剑,此招名“不如归去”。魂庭凤袛玉周围褐色的光圈,好像在二人的攻势下不断缩小。
“厚土-辟地!”
土元素法术,前冠以“破土”之名。然而正如火元素初阶为“引火”,高阶有“离火”之称,土元素法术,若以传说级“破土-厚土神印”一招为先导,之后的高级法术都冠以“厚土”之名,自然是避了后土神的名讳。
“什么……土系禁咒,开天辟地?!”
禁咒出世,山河震动,天崩地裂!合凝绮伞、散尘剑之力,却无法撼动近在眼前的魂庭凤袛玉所形成的壁障。巨大的力量碰撞在一起,三人都被击散开来,随即在空中爆开的冲击波更是引起元素的混乱。
李楠遂持剑立在身前,右臂上的血缓缓流下;楉祯握着伞的手颤动着,呼吸急促,脸色有些不好——
大长老手中的凤袛玉却巍然不动,散发着耀眼的深色光华,仿佛牵出无数细丝,就像脉络一样,控制着几百米甚至千米开外的土元素。之所以说是控制,是因为这些攻击并非不分敌我,否则光那些落石都够幽冥领的军队受的了。
大地在震动,这不是自然的力量,而是人力所为。温源谷两边的山岭,就将这么硬生生地消失不见。
早已在先前的冲击和酝酿下咧开的山石轰然崩溃,曾经拔地而起的山峰向下塌陷,尘土弥漫。不论是温源谷的地利,还是神圣帝国与幽冥领的天然屏障,此番都荡然无存。
从今以后,北境,已不是凭一关一险就可守住的地方了。
大长老摩挲着手上的宝物,表情有些古怪,拂袖旋身飞去。他定了定神,调节着体内有些紊乱的灵力流,朝着北方飞去。
“将军,”站在阵前的男子又开口了:
“你该动手了。”
“杀!”
空中的交手虽然骇人,也不是很影响陆上的战斗打响。黎啸严阵以待,弓弩手早已拉满弓弦瞄着垛口:
“帝国万岁!”
士兵们高声应和:“帝国万岁!”
“放箭!”
那男子抬起头,刻意一般,将弯刀缓缓拔出,他的视线正对上空中那个持剑的人。
云蔚,此番如何,怕是要看你的调度了。
万箭齐发,杀声恸天。你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,只要向前冲锋就好……
神明大陆,青要山北,沃牧之野。
大陆以南,靠近东方大海的地方,有辽阔平坦的都广之野,气候潮湿而炎热。最使它闻名的,要数在海外,据说离那儿不远的旸谷和千炎屿了。
而这沃牧之野,是在神圣帝国境内,前有温源谷坐镇,背靠青要山。不仅众水发源的和山有支流经过这里,再向东些,灵漪池内近海北流的沩泉也流经此处,可谓是有山有水。
可想而知,一片宁静的平原,城镇散布其上,若是防守要有多么困难。
刚过了青要山,一支军队马不停蹄地向北赶,长戈在冬日的余晖里更反射出冰冷的光芒。装备整齐,唯有为首的男子,穿着颇为儒雅,也不见他带着什么刀剑,有些特别。
他望了望天色,脑中思考的是周围的地形和时间,将头侧过去命令道:“前方二十公里扎营。”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在这急行军中让后面的副将听到。
大概他们都不会想到,被认为继“玄纁双才”之后玄纁城最有名的才子,名门易家的家主,荣领边北督师副职的高官,眼神里也会有迷茫。他又想起了不久前的事情:
陵园里并排而立的二人,白衣素服,面前是一座不起眼的衣冠冢:神圣帝国冯穆飞将军之墓。
能葬进这个陵园里的,都是贵人。神圣帝国立国并不久,其中既有战争中为帝国捐躯的将军,也有圣皇嘉表的亡国死节的中央之地旧臣。
凛空之城以烈风著称,这陵园在初冬却也寂静如斯,确实有些特别,焉知不是那些魂灵冥冥中的庇佑。
有些陌生的女声,对男子来说身旁的人不算陌生,但也确是很久不见了:
“行殇,黎啸将军先前受伤不轻,穆飞他也为国捐躯。不论是之前内阁会议的推荐,还是现下的情形,你都是当之无愧的边北督师候补。”
“圣皇陛下可有旨意?”
“很快。实不相瞒,温源谷形式诡谲,恐怕你得带兵走一趟。”
“连李阁老也没有把握吗?”
虽是说着眼下的重重困难,女子的语气却平平淡淡,没有表现出什么担忧:“具体的军情,兵部的人现在也在等你……”
她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,将要离开,手却被易行殇捉住。
“行殇……”片刻的错愕,他随即放开了她的手,微微一笑,好像刚才的失礼从未发生过:
“我还以为,你已经没有表情了。”
他弯下身来,手抚过冰凉的墓碑,半是自语,半在诉说:“澹台小姐,我还记得,原来在玄纁城,我和弟弟,你,穆飞还有苌伊,不求功名而逍遥自在的日子。舞文弄墨,耍刀弄枪,或是在你的酒店里酩酊大醉,好像都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。
“记得么,苌伊特别不喜欢这些文邹邹的东西,练武的天分却是我们当中最好的。你说我们整天打打杀杀的,就教了易霖好多诗文史哲的东西,搞的我弟弟过几天就跑去找他的苌伊姐习武去了……”
明明是一些快乐的片段,却总要让人流下泪来,这就是物是人非的感叹吧。
“还有那次打赌比武,穆飞和苌伊打到难解难分,结果你突然在台下吟起诗文,苌伊一个踉跄,被穆飞抓住机会,只得认输,事后她给穆飞做了一个月午饭……”
“哪儿是她做的,她只做了前三天,后面就把我抓过去了。”
像是料到她会这么说,行殇抓着墓碑,将额头抵了上去,仿佛像这样可以拉近他们的距离:“听到了吗,穆飞,我就跟你说吧,苌伊的手艺比她好多啦~”
澹台小姐……行殇,你是知道我的名字的啊,却还是用了这样生分的称呼来提醒我吗?
明明是想要面对现实,玄纁城里向来洒脱的你,经年积淀的风雅,也还会让你回忆吗?
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,萝央垂眸,看着墓碑上的字,也是注视着面前的那个人。
“如今,苌伊是陛下身边的将军,小霖保护着公主殿下的安全,你在帝国的情报机关。我本以为太平盛世,就可以在玄纁城一直吟诗作对下去,像曾经的易家一般淡去。
“亦是如今,他就这样走了。”
“行殇,你的心结……”似是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,萝央言语中带了些不定的成分,刚好对上他侧过头来的神情,如同压抑着极大的愤怒和悲伤。
“小霖不知道吧?”
“那样小的时候就成为公主殿下的首席侍卫和青梅竹马,除了宫中的日子,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没有破绽。禁卫军的易霖易少帅,对曾经的中央之地并不熟悉。”
“好。”他朝着萝央拱手,认真地行了一礼。
她的声音重又恢复了平淡:“陛下向来对易公子青眼有加,屡次召请赴官而不得。如此,请公子随我来。”
“草民易行殇,谢过澹台大人。”
他们,终于又重新走到了一起。模糊的过去无人知晓,现如今,却已经拼不好那一张旧照片上,再也找不回来的人了。
极北寒域-幽冥领,都城-绮空之城。寒月至末,自那一日异变,结界隳灭,暴雪狂风之后,绮空之城就被霜雪所覆盖。
因地处极北,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的景观。事实上巷尾街头还不乏有议论,从那天天地异象的大风雪过后,绮空之城乃至整个幽冥领的气温好像回暖不少,这便神明大陆与圣灵大陆阴阳交济、正反调和的好处了。
银装素裹的街道并不影响平凡的居民们生活的兴致。天色阴暗,一间间店铺都挂着红色的灯笼,门口锦旆飘荡着招揽生意,人们各色的穿着穿行在彼此之间。
绮空之城,绮者,花纹之锦也,美也,这里的衣料做工在整个大陆都是首屈一指的。当真是奇哉,这样一个寒冷的北国之地,竟然会以制作丝织品而闻名。
皑皑之中,川流不息的人群里一个白衣的影子快速穿过。在雪的掩护下看起来几乎可以说是天然的伪装。只看到白衣似雪,恣意飘舞,不知何人何时何事,便已经如风一般悄然离去,熙熙攘攘的缤纷的街道并非此人的目的地。
出西城门,绮空之森内,冷杉与榧木交相生长的第七百七十七对树下,冷杉为阴,榧木为阳,阴阳交融,密室洞天,訇然而开。白衣人心中急速闪过进入地下密室的方法,脚步却并未停下,在高入云天的大乔木中穿行。
若真只是绮空之森里平凡的冷杉和榧木又哪有如此门道?那两棵树中所藏,乃是传说中的迷榖树和阴沉乌木。据载:“迷榖树,其木佩之则不迷”,乃是一种可指示方位的灵树,也是骚假先前在镜心引幻境中,设计飞船所用的材料之一。
阴沉乌木则更为传奇了:“生混沌之初,沉沙浪中,过天地劫数,重出世上,以故再入土中,万年不坏,其色深绿,纹如织锦。置一片于地,百步以内,蚊蚋不飞”。它是最为上等的寿木,世间之稀少令人咂舌。
在这两棵树中隐藏的迷榖树和阴沉乌木也都只是小块,却已经足以构成一个隐藏的结界。神秘人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物件,黝黑无华,略略施为,两条光束分别从其中射到两棵树的根部,只是一瞬这人便消失不见。
厚雪堆积,不一会儿便掩盖了有人来过的痕迹。传送的终点,眼见白衣之人的到来,黑暗中发出了生硬的声音:
“何事?”
“大长老,”来人恭敬道:“玄冥子所遣,前来问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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