乌篷的小船上满满当当地坐着二十来个怀抱钓具的钓鱼人,今天的目的地是月华乡。从乌木乡到月华乡,乘快船也得三个小时左右的航程。多少年来都没有人愿意把那么多时间花在路上。东南湖阔水深,大鱼尽得自由。西北一带河汊迂回曲折,水草丰茂,是鱼儿极其理想的产卵场。特别是这个季节,产过最后一批卵的鱼儿吃食只能以疯狂来形容,即使不会钓鱼的人一到那里也能钓上十斤八斤的。这个消息今天传明天讲,聒噪的耳朵都起了茧子,促成了这次远征。凌晨四点开船,四周漆黑一团,闪烁的稀疏亮点分不清是天上的星辰还是地上的孤灯,真不知道摇船的廖四娃怎么分得清航行的方向。莫道路途遥远,这不,大家的矛头一致指向性格开朗的李欣,连他初学钓鱼的许多“伟大壮举”都翻了出来。哄笑声一浪比一浪高。许多趣事儿连他老婆谢羚都头一次听说,要不是怕吵醒了怀中的孩子,只怕羚子比别人笑的还要响。
船到清溪乡踏水桥头,廖四娃无奈地宣布:由于湖水上涨,小船无法钻过桥洞,剩余的3公里路只能下船步行。大家起早贪黑,为的就是到月华地界追寻鱼儿暴连的梦想。钓鱼人什么苦都能吃,遭这点儿罪也不算什么,李欣站起身开始背钓具杂物。羚子一把拉住冒失的老公:这可怎么好?黑灯瞎火的,还带着个孩子,一脚踏空掉到湖里可不是玩儿的。换个地方吧,清溪乡也是第一次来,不知道有没有钓鱼的好地方?廖四娃语气肯定地说:“从这里往东北不过2里就到黄泥砭地界,平时钓鱼人很少,我送你们去吧。黄泥砭一带不通公路,应该不比月华差,月华一带城里人太多。”事已至此,也只能这么办了。
小船划进一段狭窄的山谷,啁啾声里天色渐明,满山都是翠竹,迎面吹来的风湿湿的,润润的,分外地清新。湖岸陡峭,竟无立足之处。两个师傅觅得一处地势稍缓的地方下船去了。李欣看中了好几处湖岸转折的地方,数度起身作势欲下,终因无法立足而作罢。廖四娃笑道:“莫慌,沟底有一处人家,好像姓熊,孩子可以在那里玩儿。”
船头轻轻一抹,廖四娃下巴颏一仰:“到了。这一带农田不多,唯有小屋四周有零星的几块田地。这个廖四娃身形干瘦,力量技术却都是最好的,也是附近渡船艄翁中最为诚朴的一个,事事处处均为钓友着想,深得钓友人心,大大小小的港汊湖湾无一处不熟,因此生意也最好。
岸边两块大大的青石搭成两个台阶,再往上有小小的一片平地。绿草如茵,杂以星星点点的小黄花和殷红如血的覆盆子,孩子理想的嬉戏之地。
李欣说:“钓鱼吧,钓组我都准备好啦。这里估计是这家主人平时淘米洗菜的地方,应该有鱼。”一头说,一头熟练地用大饵抽窝,竟然在抽第八九下的时候钓上来一条土鲫鱼。黑黑的脊背,金黄的鳞甲,约莫二两左右。在驻地附近需要等上一两个小时才有一条鱼。这里就不一样了,搓饵抛竿,小鲫鱼连竿而上,开心得嘴都合不上了,这儿地方偏僻,鱼比驻地附近要多的多。再也没有心情说话,手把鱼竿,一门心思都在浮标上。浮标到位不是下沉就是上送,一拽一条鲫鱼。乌木湖区的农家院子无论怎么建,都毫无例外地有一个大大的晒坝,在坝子里玩儿对小孩来说,安全多了。
川东农户习惯在自己的田地旁筑屋而居,故多为单家独户的小院。一只大花狗正摇着尾巴在一个晾晒竹笋干儿的老人跟前撒欢,一见到来人立即警惕地伏低身子,喉头发出不友好的呜呜声。老人低声喝道:“花儿,这是客人。”大花狗像是听懂了主人的话,立即对客人摇起了尾巴。羚子客气地招呼道:“伯伯您好!”直接表明来意。老人出乎意料的爽快:“早饭一会儿便好,一起喝碗稀饭吧。不谈钱。
老伯果然姓熊,房门打开时堂屋里亮堂堂的,如果关上则变成漆黑一片。两旁的房间都只有一扇不大的窗户,光线稍微有些暗,典型的川东农家小院布局。老两口带孙子种庄稼,日子过得很舒心。
新米熬成的稀饭清香扑鼻,配上从来也没有尝过的老咸菜,的确能勾起食欲。刚吃完早饭,熊老伯嘱咐胡伯娘上山采点儿竹笋和椿芽,自己背上一个精致的竹编背篓要去清溪街上买肉,这是这一带招待贵客的礼遇,无肉不成席。羚子连忙阻止。胡伯娘笑道:“这里什么东西都缺,唯独不缺鱼。这个季节要喝鱼汤,一边儿生火一边儿钓都来得及。一会儿让熊伯伯告诉你们,哪个地方出大鲫鱼,去年钓了一条有二斤三两呢。”羚子听得这话大喜,嘴里啧啧连声,今天误打误撞,要发大财!川东竹林随处可见,自然不缺竹笋,但还真没有亲手采挖过,有意见识见识。一直以来羚子都以为所有的竹笋都是用锄头挖出来的呢。竹林旁边几棵香椿树嫩芽新吐,猩红如火中带着紫褐的色彩,艳丽若花。想到老伯吩咐采香椿,羚子刚伸出手去,胡伯娘连声喝止。原来那不是香椿而是漆树。漆树的汁液对一部分过敏者有剧毒,人中十之三、四不能碰。百分之一、二的人不要说碰到漆树的汁液,甚至远远地看上一眼,其气味也足可使其半个时辰之内便肿的头大如斗。下山的路极不好走,羚子每一步都仔细地看着脚下,唯恐失足跌倒。熊老伯指点的地方在一小片油菜地旁边,看起来很普通。试探之下才知道这里地形的妙处,有沟有坎,一定是个藏匿鱼群的地方。羚子钓上来的第一条鲫鱼就差不多三两,隔岸招呼李欣:“过来钓罢,这里的鲫鱼大。”李欣的地方鲫鱼虽然多,实在太小。拽的挺热闹,近一半儿只能放生,越钓越没味。听得这话不由大喜,立马收拾东西赶了过去。
李欣气喘吁吁地赶过来,羚子闻声回首相望。李欣眼尖,远远看见羚子的浮标轻点,随即是缓缓上升,标准的大鲫鱼就饵的标像。李欣叫道:“拉呀!”羚子这一刻分神,根本没看浮标。闻声手上急挥,感觉沉甸甸的。随即竿梢低垂,鱼在水下四处冲突,拽的鱼线发出“呜呜”直响。好一阵才见水面波浪一翻,金黄的身躯破浪而出。随即又钻进深处,拼死一冲。羚子挺住鱼竿,兴奋的脸都红了:“好漂亮的土鲫鱼!”李欣瞅准时机,敏捷地把鱼抄进网里,看身量有七八两。这真是条美丽的鱼,流线型的身躯壮健肥硕,每一片鳞甲都闪耀着润泽的黄色珠光。李欣不由分说放进羚子的鱼护。
羚子的脸红扑扑的:“熊老伯这个窝子神啦!不动则已,一动就是巴掌大的鲫鱼,你来过过瘾!”时已近午,按说是一天中最不好钓鱼的时段。水下没鱼,任凭你如何更换饵料,调整钓组,浮标都一动不肯动。当水下有一大群鱼的时候,即使钓饵钓组稍有不妥,鱼儿也毫不挑剔,钓饵到底便是一阵疯抢。这一阵两个人并排而立,你上我下,频率虽然没有李欣刚才那儿快,个头却明显要大出许多。看见这里的鲫鱼大,更觉得自己刚才钓的鱼太小。不愿意耽误时间分拣,干脆倒提鱼护哗啦一声全部放回湖里。
吃完午饭,李欣一心想着二斤三两的大鲫鱼,一直死盯住熊老伯指点的那个地方。浮标轻点,随之缓缓下沉,标准的大鲫鱼标相。李欣挥动鱼竿,有一种挂底的感觉。绷住鱼竿,随即水下传来一股野蛮的拖拽力量,拽的鱼线呜呜直响。鱼在水下四下大幅冲撞,差点儿将弓着的鱼竿拉直。几度化解横蛮的冲击力,终于拽上来一条一斤开外的大鲫鱼。李欣喜不自胜,虽然只有熊老伯那条鱼的一半,却是他们俩三年来钓的最大的一条鲫鱼。钓鱼的时间过得飞快,廖四娃还不到5点就赶了过来。说是再晚就赶不上接到月华钓鱼的人了。李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东西,去接孩子。同行的两位师傅钓的并不多,在月华钓鱼的同事们虽然半数也钓的也不少,可都是二两以下的小鲫鱼居多。一看见李欣的收获个个眼睛放光:“你在哪里钓这么多大鲫鱼?差不多有20斤哦!”“那条鲫鱼不止30厘米喔!”羚子笑道:“黄泥砭啊,小鱼我们都放了。”根本不用鼓动钓友们再来,那满护的鲫鱼早就把大家的心都引往那个满山翠竹,住着善良的熊老伯一家的湖湾了。
在川东大巴山南麓的山沟里生活了几十年,那里淳朴的民风给我留下许多深刻印象。借着这个故事讲述一下乌木一带的民俗风情,借以回味以往那些难以忘怀的岁月。看着可能有些累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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