琴与文人传统

古琴原本没有“古”。在三千年有文字记载的典籍里,它有许多称呼,“瑶琴”“玉琴”“七弦琴”“丝桐”……琴是它最常见的名字。譬如大诗人李白那首著名的《听蜀僧濬弹琴》:蜀僧抱绿绮,西下峨眉峰。为我一挥手,如听万壑松。客心洗流水,馀响入霜钟。不觉碧山暮,秋云暗几重。新中国成立后,作为一个划时代的见证,同时为了与钢琴、小提琴等舶来乐器相区别,琴至此便成了“古琴”。l琴中自有诗意浩浩华夏,礼乐传邦;泱泱盛世,大雅作殇。木,解字“欣欣以向荣也”,孕天地精华而生,阴木为面,阳木为底,合拢成琴,“负阴而抱阳以为和”,三尺六寸五分的琴身折射出的是华夏民族的文化烙印。“伏羲式”“神农式”“仲尼式”“混沌式”“落霞式”“连珠式”,“号钟”“绿绮”“春雷”,先辈们将自己民族最伟大、最值得尊重的名字赋予了琴,将最富有诗意的想象与赞誉赠给了琴。l琴之流派源于不同地域风土和琴人气质的差别,形成了琴百花齐放、摇曳多姿的流派之美。初唐琴学大师赵耶利曾对流传于吴、蜀两地的琴风作了高度的概括:“吴声清婉,若长江广流,绵延徐逝,有国土之风。蜀声躁急,若激浪奔雷,亦一时之俊”概括了吴,蜀两派的风格特点。这里的“国士之风”,指的就是中国古代的文人精神。明代以后,严天池开创虞山派,后衍生广陵派,诸城派、梅庵派等各个流派。文人弹琴,有儒士风范,中正平和,称为“儒派”;文人弹琴,向往山林,或是道人弹琴,疏疏淡淡,清微淡远,称为“山林派”。

l琴与中国古代文人

琴在中国文人心目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。

从流传下来的文字典籍中,我们读到,孔子学琴于师襄子,历史传说诸葛亮弹琴,嵇康作《琴赋》、临刑前抚《广陵散》,相传阮籍作《酒狂》等。唐朝初年,诸如王维、白居易、柳宗元、刘禹锡,弹琴。宋朝时候的苏东坡、欧阳修、王安石、范仲淹,全是弹琴的,南宋时候陆游、李清照也弹琴。从今人的视角来看,这些人都是历史上传统最优秀的文人,代表了中国文化的文脉精神。而他们不约而同全部弹琴,这就是琴最有意思的事情,它不仅作为音乐艺术家在传,几千年来是中国的读书人在弹琴,这是琴在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文化特质。l文人斫琴琴诞生之始,就与文化、文人有着最密切的联系,传说琴的制作,就不是乐器工匠造的,在历史典籍中记载,伏羲造琴,神农造琴,黄帝造琴,不管是哪一位,在弹琴人的观念中,琴的源头是古代的圣王明君,而不是乐器工匠。在历史的发展过程中,如蔡邕造焦尾琴,唐朝的王爷李勉造百衲琴,历史上很多文人都参与了琴的制作,尤其最著名的是东晋顾恺之画的《斫琴图》,里面画的就是文人造琴的场景。琴不是乐器工匠造的一个乐器而是在文人指导下斫琴,从乐器的角度来说是斫琴,从艺术的角度是做一个伟大的艺术创造,是文人把一块朽木变成了一张能出天地妙音的琴。历史文献记载蔡邕是个大文豪,很难想象他自己会去做木工、锯木头,也很难想象他去调漆做漆工,所以蔡邕造焦尾琴就是文人斫琴的一个典型的案例,他肯定和那些工匠共同完成了这件事情。那么文人在当中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琴形制的优美是否合于法度,最关键的声音是不是符合琴的标准。蔡邕于焦尾琴来说,就是声音的伯乐,他是听到木头在火里边烧的噼里啪啦的响声的时候,他觉得这是一块好木头,所以赶紧把它抢出来。蔡邕造焦尾琴最核心就在于他懂得这个木性,一听到这块木头在火中产生劈啪作响就晓得是造琴的上品材料。这块木头是一块“东方神木”,即青桐木,青桐木是唐宋以来做琴最主要的材料,焦尾琴就是青桐木所做成的千古名琴。现在主流做琴的很少有用到青桐木,大多用杉木做琴。一块老青桐木料,当有了这些经历之后,它的木性已经完全定型,在众里寻他千百度之后,对一块好木料最好的回报,就是把它派上用场。

l传统琴制

我们现在听到的所谓“唐圆宋扁”,指的是琴面板的弧度。唐宋琴的形制是以伏羲、仲尼式为主,体现琴体是不是饱满,形体是不是美,因为琴有器形美,然后是工艺美,最重要的是音色美。器形美是艺术上的审美怎么去做它。音色美是槽腹和漆胎决定的。古籍中记载,琴的槽腹中迂回曲直,如山路一样,往往会让声音产生徘徊不去的韵味,掌握槽腹的奥妙,会对琴最后的声音产生极大的影响。古人做琴,头部有声池,尾部有韵沼,整个腹腔是一个大的发音的地方,有纳音,最后上天地柱,让面板和底板之间产生一种和谐共振。用漆以生漆、鹿角霜为佳,唐宋时期的琴都是这样的做法,纯生漆、鹿角霜的胎,所以都是乌黑的,古人称之为“漆黑”,也有形容为“色如乌木”,这是琴的正色。传统琴要文雅安静,清静养心,有些琴洪松透亮,是有一种演奏舞台效果的,传统琴追求正音。好的琴音是清越、安静、悠远的:泛音空灵,上扬如天籁;散音宏阔而不失浑厚;按音瓷实而有密度。至于“金石之音”“皮鼓之音”,则是对一张琴音色的绝美褒奖了。l学琴难不难很多人对琴有向往感、崇敬感又有畏难情绪,觉得琴很高深,其实这种认知是有误差的。因为琴在中国古代是文人弹的,文人主要的事情不是搞乐器演奏,文人主要是读书、考官、治理州县、参与国家事务,如果琴学得很难、技法很复杂,文人基本就不可能弹了,因为没有那么多的精力花在上面。范仲淹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”,他是宰相,也时时抚曲《履霜操》,如果琴很复杂,日理万机的范仲淹怎么抽得出时间弹呢?所以学进去之后就知道,如果在传统理念下和教学方法指导下,入门是很快的。遇到好的老师,指法技艺是不难的。但境界呢,要靠老师的引导,以及个人生命的涵养,那是另外一种修炼,叫做“功夫在诗外”。l闲聊两句老琴年代久远的琴,大家更喜欢称之为“老琴”,一张老琴在琴人心目中是无价之宝。以北京故宫博物院藏“九霄环佩”“大圣遗音”琴为代表的诸多博物馆所藏历代琴臻萃,以及当代名家的珍藏,等等,这些流转数百年、上千年的的瑰宝至今依然可见可触,甚至依然可弹奏,若能够用它们抚曲一首,大概应该是所有琴人的至高梦想了。试想,还有哪一种器乐历经千年洗礼后依然音韵饱满,甚至更为苍劲松透,——岁月无声的雕琢令琴有了深邃的内涵。蛇腹断、梅花断、流水断……时间与空间交织的频率在其身留下了美妙的痕迹,指尖与琴面摩挲的瞬间,仿佛是开启历史之门的旋钮,“按弦则鸣,如与古人晤谈一室”。

l结语

文人与琴是相知相许的。当我们的指尖触碰一张满是断纹的琴时,仿佛是在触摸一个行走千年的灵魂,不随波逐流、亦与世无争,只安静地走着自我修行之路。曾经有多少痴琴之人拥有过它,它又见证了多少岁月更迭、兴衰荣辱。“不知江月待何人,但见长江送流水”,在琴的生命里,我们只是匆匆过客。“乾坤无言物有则,吾独与子钩其深”,在探索宇宙、感悟生命的过程中,独琴始终与吾相伴。感谢你读到这里,欢迎与我一起阅读,一同成长!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


转载请注明地址:http://www.webgamepower.net/wmjb/17636.html
  • 上一篇文章:
  • 下一篇文章: